不准妻子向组织上伸手
时代周报:父亲的突然离世成了您家庭最大的不幸。
焦守云:在我印象里,我知道父亲有病,但谁也没有和死亡联系在一起。经常不在家也是正常的,最多的是下乡啊、开会啊。他到外地去住院检查,我们都不知道。那一天我记得特别清楚,当时我正在唱山东戏,正唱着玩呢,旁边有位家里的叔叔说守云别唱了,你妈妈回来了。就这时候,我听到妈妈在使劲儿哭,哭得声音特别大,她(当时)把我父亲的后事料理完了,觉得特别凄惨。
我不知道怎么回事,我大姐就一把把我抓过来,把我头上扎的红头绳给弄掉了,想给我找块白布带上,也没找到,最后给我弄了个绿毛线给扎起来了。我妈妈一把把我抱在怀里,哭着说守云你爸爸没了,你以后得好好学习。
这时候我才好像明白过来,爸爸不在了。从此以后每天都是看到母亲的眼泪和艰难的生活,还有无休无止的报告会,身上别的数也数不清的毛主席像章。她几乎每天都要给去兰考的红卫兵作报告,作一场报告就回来哭得稀里哗啦的。那篇长篇通讯(新华社通讯《县委书记的榜样—焦裕禄》,记者注)确实像炸雷一样,在全国炸响了。在这以前,《河南日报》、《人民日报》都登过,但没引起太大的反响。不久,就是“文革”大串联。完了之后,是迁坟。老父亲去世后先是埋在了郑州市烈士陵园,后来我们省第一次动用专列,把父亲灵柩运回兰考。老父亲影响越来越大,但生活还得继续,父亲去世那年,母亲才33岁,还有6个孩子。
父亲临终前给母亲约法三章:不准跟组织上要钱、要东西;不准给组织上添麻烦;不准跟组织上要救济。我们全家都遵循不管做什么事,不能给父亲带来不好的影响。当时大家都没钱,什么东西都要票,母亲过得难,我们也都跟着过得难,吃穿用都非常简单。当时姥姥跟着我们,我们兄妹几个加上母亲,一个月就百十块钱。
时代周报:当时怎么解决温饱这个重大问题呢?
焦守云:当时父亲(在世时)说不能再饿死人了,宁可自己累死,也不能叫别人饿死。他就去为百姓买代食品。有人就告他的状,他(辩解)说百姓们是小要饭的,自己是大要饭的,他去为百姓要吃的。他这时候是要担风险的,或者受处分,或者摘帽子。但是碰到的领导特别好,能理解他的心情,首先保命是最重要的,让人能吃上饭是最重要的。后来他又推出一系列政策,劳动力只要不出去要饭,在家里除“三害”(蟑螂、老鼠、苍蝇,记者注),肯定叫你吃饱,老弱病残者不挡你们,你们可以出去要饭。
老父亲当时在百姓家吃饭,吃过要来的百家饭。窝头、红薯干,吃不完了就晒干保存,家里来亲戚的时候才吃。老父亲当时吃了照交饭钱。所以为什么兰考人民到最后觉得那么对不起焦书记,焦书记都累死了,也没有吃上一口像样的东西。